为何说那段时间,是梁启超一生中的惊魂时刻,也是他“拥抱”新世界的契机
发布时间:2023-08-25 15:42:02 来源:京报网

戊戌变法后的赴日避难,既是梁启超一生中的惊魂时刻,也是他“拥抱”新世界的契机。梁启超传记的第二册《梁启超:亡命(1898-1903)》,也是从此处起笔。在作者许知远看来,“它(流亡)助你抛弃习惯的窠臼,拥抱新思想与新感受,塑造一个新自我。”这个论断,无疑表露出梁启超的震颤、失落与改变。

《梁启超:亡命(1898-1903)》 许知远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

五千两之头颅

康、梁变法,寄希望于光绪帝,然而,随着宫廷政变发生,慈禧太后重掌权柄,以六君子为代表的革新人士,遭遇毁灭性打击。康、梁等人只得寻求政治庇护,流亡海外。当梁启超找到日本大使林权助时,彼时的前首相伊藤博文,明确表示支持梁启超东渡,并称赞道“这个年轻人对于中国而言是一个奢侈的灵魂。”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相反,清廷对维新派的追杀不遗余力。康有为辗转多艘船只,最终逃出生天;而梁启超顺利得多,不久便登陆日本,开启流亡生涯。其后,清廷为捉拿二人开出赏金,分别是一万两与五千两,且无论是死是活。

我们不禁要问:为什么日本方面愿意帮助梁启超?他在日本安全吗?

近代时期的日本,无疑是穷凶极恶的侵略者,这一点无可洗白。明治维新后,日本已明确表露出对中国的战略企图。这里需要补充的是“路线”之争,亦即所谓的“军事占据”和“和平演变”。

实际上,日本在官方扩张的背景下,存在“亚洲主义”的政治流派,以东亚会、同文会为代表的团体,试图鼓动清朝在野的革新力量,改变乃至推翻清廷,使中国摆脱危机,维持东亚局面,最终利于日本进行下一步的侵略和统治。因此,在近代革命史中,不乏以日本人、日本国为线索的革命援助活动,梁启超的政治避难,也便与此有关。

甲午战争后,清廷对日本的看法,发生了巨大转变,一方面是自己居于“老大帝国”的高位,不愿接受和承认对“蕞尔小邦”的失败;另一方面是迫切引入“东洋经验”,加速强大,以抵抗欧、美列强。比如伊藤博文访华时,便有动议欲聘其为导师,指导中国革新。显然,痛恨与艳羡,同时发生于晚清,清廷希望迅速学习,更渴望反败为胜。

梁启超对日本的看法,与此类似,不过其学习成分远大于仇恨。梁启超其后在横滨创办《清议报》,并发刊100期,在日诸人提供了比较宽裕的环境。同时,他也开始学习外语,通过日本译介,了解、学习和研究了更多的西方学说,这对于梁氏思想的成熟,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。许知远评价道“在学习东学、效仿明治和结交日本等方面,梁启超都堪称近代中国人的代表。”是十分恰切的。

当然,以梁启超的思维能力,他在后来也认识到日本的“狼子野心”,他说道:“吾乃知拟日人以猛虎贪狼,犹未尽也,乃神秘之魔鬼也。我此后遂生一恍惚暗影,他日欲亡我国,灭我种者,恐不为白色鬼,或竟为倭人也。”

在日期间,梁启超创办了影响极大的《清议报》,作为当年《时务报》的延续,也是维新事业的阵地。他开始使用笔名“饮冰室主人”,此名取自庄子“吾朝受命而夕饮冰”,意在不放弃革新的事业。与此同时,他与诸位革命同仁,意气相合,多有实践,这也引出梁启超这段时期的另一种面目——为保皇会与革新事业,奔走呼喊的演讲者和募款人。

悲欣交集海外游

许知远在梁启超传记的前两册中,展露出他的写作特色,或者说是一种“野心”——通过梁启超,我们不仅认知到一个伟大灵魂的悲喜起落,更能用叙述的碎片,去再现一百年前的时代,让我们了解当时的环境,更易理解时势对人物的影响。以此言之,这部传记也不止于生平思想,更有对历史文献的筛汰和时代语境的还原。

自1898年逃亡始,梁启超五年间的足迹,遍布日本、夏威夷、美国、加拿大与澳大利亚。梁启超最核心的任务就是宣传革命思想,募集革命资金。客观上,他极大丰富了眼界,尤其是对于海外华人群体的观察和思考,促进了思想的变革,也为今人留下了宝贵的历史见闻。

梁启超广泛游历,身体力行输出革命,海外华人是给予其支撑的重要群体,而这些人来自各行各业,正如书中所叙述的情形:“他们(保皇会)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书生,而是由蒸汽船、铁路、电报、报纸驱动的全球化浪潮的冲浪人,将散落在横滨、槟城、墨尔本、旧金山与温哥华的裁缝、橡胶园种植工、矿工、洗衣匠与餐馆老板、地下帮派联结起来,织成一张人、金钱、信息的世界网络。”

在19世纪末、20世纪初,海外华人虽已具备一定的人口规模和经济能力,但也很难摆脱被区别对待的命运。于是“这也催生了政治意识的觉醒。一些敏感的头脑开始意识到中国人的身份,思索着用什么样的方式获得尊严。对于一些华侨来说,梁启超正代表这种希望。”

梁启超每去一处,往往受到热烈的欢迎和妥善的招待,可募款进度却不如人意,比如在澳大利亚,他计划募款5万镑,实际所得连十分之一都不到。对于革命,身处海外的梁启超,只有两个手段可以发挥自己的力量,一是办报写作影响舆论,二是募款支持革命行动,对于后一点,梁启超时常自责不已。

当然,募款不利的要素很多,我们也不宜对海外华人有过高期待,他们的处境自有苦衷。比如梁启超在美国便发现华人“是一帮离群索居者……由于几乎不能跨越的种族、肤色、语言和思想的鸿沟,他们不被白人所喜欢”。甚至“他们把自己的病人赶出去死在街上,他们的麻风病人挤满了我们的监狱,他们操纵了本城的劳动力市场”。这种被歧视排斥的境遇,梁启超也曾切身经历——当他第一次想经由夏威夷前往美国时,正好赶上鼠疫流行,美国便禁止黄种人入境,仅凭肤色便遭到了“次等人”的待遇,这一事件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。

梁启超所去之地,多为英属殖民地,这也让他意识到,19世纪初,中国在它的周边海域扮演着重要角色,可百年之间,世界的形势面目全非。由此,他提出“过渡时代”的概念,在他看来,过去的二百年,欧洲处于变化迅速、不断膨胀的过渡时代,相反,清朝则进入停顿时代。过渡时代有一些鲜明的特征,比如政治上,人民不满专制之政;思想上,开辟新学界替代旧学说;风俗上,研究新道德替代繁文缛节。不难发现,此时梁启超的革命思想,实则与其后的诸多纲领,已有异曲同工之处。

历史由人书写

辗转海外的经历,令梁启超意识到,只有转益多师、勇于突破,方能开创新的局面。于是,他一方面畅想未来,一方面回顾历史。

关于前者,他创作了一篇未曾完结的科幻小说——《新中国未来记》,这部小说的文学价值有限,但对考察梁氏思想很有帮助,他设想,中国遵循革新规则走向富强,协同日、菲等黄种人,对抗欧美所代表的白种人,维护了国家主权和尊严。也许,这也是他对海外生涯的另一种回应。

关于后者,梁启超在《清议报》之后创办的《新民丛报》中,连载《新史学》,展开批判性思考。他认为中国虽有记录历史的传统,但过去的历史,是二十四姓的家谱,书写者是一朝一代的书记奴隶,他主张记录变化与进步,唯有如此,才能体现历史的价值。

梁启超的史观,在乎群体的意义,但也特别重视英雄人物,毋宁说,他希望群体成为社会历史的主体,而英雄人物是召唤群体觉醒的关键。尤其在变革期,英雄人物更为重要。

由此,梁启超开展对人物和历史的写作。他率先写作《南海康先生传》,盛赞老师为“现今之原动力也,将来之导师也。”认为康氏是前所未有的自信家、冒险家、理想家。众所周知,康有为对梁启超既有师资之尊,又是其革新思想的领路人,不过,后期二人虽然仍称师生,但思想上已经分道扬镳。

对于李鸿章,梁启超也贡献了真知灼见,他说:“吾敬李鸿章之才,吾惜李鸿章之识,吾悲李鸿章之遇。……乃今也欲求一如李鸿章其人者,亦渺不可复睹焉。”他对这位维新派重臣,抱以“理解之同情”的态度,对他敢于革新建设,忍辱负重,有着极高的评价,而不是仅以一句“卖国贼”概之。梁启超说:“不学无术,不敢破格,是其所短也;不避劳苦,不畏谤言,是其所长也。”联系到梁启超其后又为王安石作传,不难发现,梁氏对“实干”“变革”有着非同寻常的侧目。

对于中国古代学术,梁启超写作了著名的《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》,他指出,理想的学术应当保持交换与融合,由此,他对中国两千年来的思想学术,展开了分期、讨论和批判,他最推崇战国末期的思想,称赞其为“全盛中之全盛”,这一时期学术所表现出的内分、外布、出入、旁罗,正是梁氏心中的理想状态。

1898年到1903年,是梁启超的流亡时期,也是其大量吸收西方文化的学习期,更是其思想转变的积蓄期——他在读万卷书后,终于也实现了行万里路。下一步,他将去向何方呢?他所关心的国家又将有何变化呢?我们有理由期待许知远继续书写的梁启超传记第三册问世。

(原标题:流亡日本的梁启超)

来源:北京晚报

作者:赵慕宇

流程编辑:u00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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